無以名狀

氛圍總轉瞬即逝,只盡力記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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走马

半现背

你我都说没关系的故事。




他从梦中惊醒。

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是凌晨三点半。这不是一个适合醒来的时间,尽管明天也没什么特别的行程。毕业典礼刚过去三天,自己的心境还停留在学生阶段,比如如果第二天没事就想睡到中午,比如半夜醒来的时刻就会格外想念遥远的某个人。

他拿起手机,又放下。

白天时自己刚跟那人吵了一架。

也不算是吵架,就是拌嘴,语速很慢的拌嘴。夹着些乱七八糟的英文和日文,把中文拆碎,拆成些没逻辑的词语和短句。于是那些话听起来就不那么沉重了,更像是一些温暖的劝慰。

不见面也是好的,没关系,你忙。

他慢慢想起这是白天时自己挂电话前说的最后一句话。这话听起来挺没意思的,他知道电话那头的人一定也这么想。不过还好那人对中文的敏感度还不够高,感受不到一句没关系中可以隐藏多少复杂的含义。

所以那人听完这句话,只是沉默了一会儿,然后说了句那好吧,拜拜,就挂了电话。

语言不通的好处就在这,不是面对面的时候,可以小心翼翼地把情绪折一折,偷藏在那些对方不能完全理解的词句下。于是那人也没法掀开那些词句,拆开那被折成小小一块的心思,发现里面惊涛骇浪似的思念与纠结。

但是那通电话是怎么开始的来着?



-

”你在躲我吗?“

电话那头的人发出轻笑声:”这句话,你从哪里学的?“

他不服气,竟然质疑我的努力!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:”我问的!问AK的。“答完后像是想起来自己打这个电话的目的,于是又重复一遍:”你在躲我吗?”

“没有啊,可是你忙。”

“忙,可以见面。”

他有点灰心了,好不容易打电话过去,于洋怎么可以这样,不说实话。最近总是不主动来联络,发消息过去也回复的淡淡的,曾经那么真实鲜活的一个人,随着夏天的到来,却像是要慢慢从自己的生活中消失了。

他好害怕,怕于洋要变成一个影子,就要抓不住了。

“怎么见呀,你一出门,你的粉丝就要包围你了。你会变得,危险,而且……..”于洋说的很慢,他听的半懂不懂,在电话这头拼命摇头:“不会的,可以见。”

“已经和比赛时不一样了,我们。”最终,于洋说。

“不一样?为什么?”

他不明白于洋为什么沉默下来,再开口时却是问你午饭吃没吃,今天的拍摄怎么样,没有被不好的粉丝跟着吧,最近身体好不好。那些于洋每次都要问的问题。

他一一回答过,又绕回之前的话题:“我想见你,很想你。”

于洋又笑了:”你总是说的这么直接,什么时候能学会婉转点儿。“

这句没听懂。有时于洋会说一些复杂的中文,但似乎也不是为了让他听懂,倒像是给自己说的。所以他跳过,执着地重复:”见面吧!明天可以?”

“不行,不行…….”

“你今天在北京,我在北京,可以。”

于洋叹了口气,那份忧郁从那头通过手机电波传到这头,让他的耳朵发痒。他急了,为什么不行,为什么不能见,为什么?

“我不该再和你见面,有时候我们之间的联系不该这么多…….如果偷偷见也行…..不是,不行,太难做到了,而且,我不能这么放任自己跟你见面,对你不好,对我也不好。“

这段话太长,于洋用了些英文和日文对其中一些字词进行了补充和解释。他勉勉强强懂了,气的泪水在眼睛里打转。

“那我也不要和你见面了。”他说。这句话说得完整又清晰,讲出来后他自己也吓一跳——原来我中文进步的如此快,都可以拿来发点小脾气了。

可是这点小脾气像拳头打在棉花上,于洋还是那样含着笑的语气:“不见面也是好的,”顿了顿,“没关系,你忙。”

他挂了电话后把头埋进被子里哭了一会儿,哭累了后迷迷糊糊睡着,梦见于洋在弹琴,他想过去,却怎么都靠近不了,只能扯着嗓子喊,于洋,于洋,可是于洋听不见,一味的弹琴。直到有人敲门叫他去吃饭他才醒过来,转眼就把那个梦忘在了脑后。



-

天热起来了。

于洋戴着墨镜口罩觉得自己快被闷死了——北京的夏天这么热的吗?公司说你要有艺人自觉,出门还是要做点防护措施。走过穿着白色背心拿着蒲扇的大爷身边,于洋觉得自己像个珍奇动物,摆出来给大家欣赏的——大夏天,还把自己武装成这样!他摘了墨镜,身边的助理很理解似的:“热?”

“嗯。”

“快到了。”

他们今天去拍一个杂志,结果怎么都找不到棚附近的停车场,被导航地图绕了好几圈,助理提议停在附近的商场,再走过去。于洋立刻答应了。

“不好意思啊,多走这么多路。”

“没事,我也好久没散散步了。”于洋说。他确实很久没出来走走了,移动全是车来车去。

他没来过这一带,边走边打量周围。也就是在这一刻他看到了那个广告牌。挺大的,很难不注意到。

广告牌附近有几个女孩子在拍照,她们也穿的清凉,短裙下长长的细细的腿。于洋站的远远的,看其中一个女孩站在那个人的照片下,摆可爱的姿势,要朋友给自己拍一张与偶像的合照。

助理也跟着停下脚步,顺着于洋的目光看过去:“哎呀,这是那个团啊。”心知肚明一般,甚至不用点明到底是哪个团。那种“反正你也知道的”的潜台词。

“嗯。”

“你之前跟他们关系很好吧?”

“是啊。”于洋说。他眯起眼睛,打量着广告牌上那人的样子——好像胖了点,不对,跟之前应该差不多……

“你要上去也拍一张吗?可以发微博艾特一下他们,公司肯定觉得不错。”

于洋立刻摇摇头:“不要。”

“这可是热度啊。”

“我们走吧。”

助理摇摇头。于洋拍拍他的肩,但是没说话。说什么呢?说我在保护一点感情吗?太不合时宜了,太矫情了——那点感情,见不得人的,连说给对方听都要折叠又折叠的,那点感情,他像保护珍惜宝贝似的保护着,生怕被别人见了,生怕它被糟蹋了,被那些讨论声,被那些点击量,被闪光灯,被那一双双细细长长的腿————

“热晕了?”

“啊?”于洋抬起头,助理指指旁边的楼:“到了,该工作了。”

那就工作。专注某件事有助于放下其他事,收工后于洋久违的感觉到了充实和满足,让他可以在夏夜的北京大街上飘飘然的走。

他绕了几个弯儿,就绕回那块广告牌底下。天阴凉,路边的灯泛白光,照的广告牌上每个被放大的脸都透着冷。正是饭点,广告牌前的女孩子们都被餐厅占了,于是那些人脸就孤零零地待在路边。

于洋走过去,路过身边一张张的年轻面孔,最终在其中一张底下停下。

他盯着那人被放的太大而显得不真实的微笑,这才意识到,自己很久没真的见这个人了。

他不能承认自己想这个人想的要命,连手指尖抚过发涩的广告都能扯了他的神经。他不能说出来,想这个字都不能,一旦撕开一个小口,所有不该坦露的都要涌出来。他能做的只有在夏天的夜晚,在巨大的广告牌下长长地伸出手,去触摸那个人。

再高一点的地方就够不着了,所以他摸不到那双眼睛。它们曾经炽热的望着自己,现在却失去了所有的光彩,在不够高明的摄影师和不够高明的修图师的手笔下,被封印在塑胶板里。轻飘飘的杀死一双眼睛里一刻的光,他们做的可够好的。

于洋现在常能看到他,他出现在很多地方,但是不跳舞了。于洋很久没看到他跳舞了。以前他总是跳的,随时随地都可以把身子扭成各种形状,轻盈的像站在云里。

“你也能跳的很好。”他那时候真是不厌其烦地教,手把手的,“腿,这里,右边,up。”所有能用的中文英文都用了,只为了把于洋那双手脚安排在对的位置。一个动作做准确了,他就激动地拍手。于洋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在自己身上放那么多精力,直到有天晚上吃完饭回宿舍,看到他很慢很慢的低头走着。

“怎么了?”还以为没事,结果抬起头却是一双含着泪的眼睛。

那天于洋才知道自己在不自觉间成了他的避风港。他说,我用了你的温柔,对不起。于洋想着要安慰他,连忙摆摆手:“你尽管用吧,用。”

他一边流泪一边笑,嗯,谢谢你,他结结巴巴的说。

于洋放下手,原来自己已经举了那么久,肩膀都开始发酸。广告牌上的人还保持着微笑,弧度都和身边的队友们一模一样。

真没意思。于洋想。



-

他瞪着手机出神。

之前于洋怎么样都还是会回复消息,现在他已经两天没回复自己了。

这是什么意思?他不明白,他没听说过中国有句话叫欲擒故纵,否则此刻他一定要一厢情愿的以为于洋是在欲擒故纵,在和自己玩一点游戏,而不是真的不想理自己了——他实在不愿意想到这个可能性。

怎么可能?

就算要他相信明天富士山会消失,他也不信于洋会离开自己,会真的连影子都不给自己留下。

怎么可能?

他吃饭,睡觉,排练,拍摄,工作人员给他发宣发的文案,他熟练地复制粘贴发微博。每天他身边都有足够多的人,他连一刻都不能一个人呆着,也就不至于总想着于洋不回复消息这件事。有时他想抓一个人聊聊这事,但不知道和谁聊好,他更怕知道于洋和他们还保持着联系——如果于洋只是独独不理自己,那该怎么好。

但到了晚上,他躺在床上,周边都一片漆黑,他戴着耳机,开始听一些平成年初的日本情歌,他终于受不了了,把那一点尊严都放下来,不再用通讯软件,而是直接打电话。

日本人联系,要用邮件,用短消息,用app,就是不用电话。他扯下耳机,情歌断了,只剩窗外的蝉声。他想于洋你给了我号码,就该知道我会给你打电话的。

于洋没接。

他打了第二个电话。他怕自己下一秒就要跳下床,找辆车,直接奔去于洋的家。他在脑子里盘算这么做的可能性,AK好像是知道于洋在北京的地址的,如果不知道,那就打电话去他们公司,如果报上我的名字,或许他们会告诉我,毕竟大家都知道,我们关系那么好——

机械的电话待机声猛地停了,没有人说话,浅浅的呼吸声。

“听见吗?”他急急的说,“听见我吗?于洋?”

“嗯。”

他好委屈,心里一肚子的怨言,可是他不会用中文把它们表达出来,于是那些话全涌上来堵住他的嗓子眼,发出短促的断音。

“你哭了?”于洋的声音里有一丝着急,他立马捕捉了,心里安定了一分。

“没有。”他想了想:“要哭,因为你。”

于洋又静下来了,沉默让黑夜被无限拉长。他坐在床上,瞪着眼前的虚无。他不敢让自己的声音太大,这楼隔音不够好,况且现在也太晚了,其他人还在睡觉。他不想让自己的情绪给其他人带来麻烦。如果可以,他甚至不想给于洋带来麻烦,如果于洋真的不想再和自己联系了的话。

“对不起。”于洋说。

“什么意思。”他还不太擅长中文的语调,最后一个音节降下来,疑问句变成陈述句。于洋果然没回答,问,你还好吗?

“好。”他说完就后悔了,“不好,你没有消息。”

顿了顿,他说,你不要我了吗,这句的尾音准确上扬起来,是一个标准的疑问句。

于洋久久的沉默,他等的心里的希望亮了又暗,他想可能于洋是真的不想再和自己联系了,就像于洋说的他们已经不一样了,尽管他不明白为什么就不一样了。于洋还是不说话,他想算了,他愿意尊重于洋的一切决定,他想开口说那就不要再做朋友了,不要再联系了。

于洋的声音闷闷的传过来:“你地址在哪?”



-

原来离的根本不远,凌晨两点没有堵车,高速走了二十分钟。

于洋远远地就看到他了。他站在路边,影子细长。看到车过来,他小跑上前,于洋刚打开车门下车,他就搂上来,毫不吝啬地整个人都送进这个仓促而成的拥抱里。

“好久不见!”

想好的话都没了,这个拥抱太热烈,把于洋的脑子都搅混了,他只能顺从的抱回去。

“santa。”他小声叫他。

赞多松开手,眼睛里已经含了泪,他上下打量着于洋,看不够似的眼睛不能离开一寸:“我很想你。”他每句话都说的很用力气,把中文字念得抑扬顿挫,像要在于洋面前表现一下自己的进步。

“我也想你。”我是真的很想你,想的要命。这话他没说,他还留着点分寸,他知道自己这趟是要干嘛。

他们偷偷钻进他的房间,他要开灯,于洋按住了他的手,他就乖乖坐下,眼睛在黑夜里闪闪烁烁。

于洋开始不忍心了,自己干嘛要过来见他?见到了,又舍不得了,打电话的时候倒是能呢,大半夜跑来这。他觉得自己在亲手扼杀掉自己的一部分。

“我有话,跟你说。”

赞多点头,脸上全是期待的神情,那种神情几乎可怜,像宠物狗似的摇起尾巴,讨主人的一份好。

“我对不起你。”

赞多脸上的表情变得困惑,他显然听懂了对不起,但又不懂到底于洋哪里对不起他。

“我对不起你,”于洋离近了一点,可是赞多一点也不躲,或许于洋在他眼里总是绝对安全的。他甚至从困惑中扯出一点笑,对着自己思念许久的人投送亲切和温暖。

“因为,”于洋吸一口气,把话说完,“因为我喜欢你。”

赞多的那点笑变成完整的笑,他说,谢谢,我也很喜欢你。

“不是,不是那个意思。”于洋抓起他的手,尽力把语速放的缓慢:“不是你的喜欢,你懂吗?”

赞多的表情终于变了,他眼里的愉快消散开,慌张地打量于洋的神情,期待下一秒于洋会说只是个玩笑。怎么会呢?于洋?

但是他的追究没有回音。于洋看穿他都懂了,于洋的话已经说完了。

手还被抓着,赞多想,自己要不要收回手呢?可是那是于洋的手,尽管握着的意义不同,他还是舍不得把自己的手从于洋的手心里挣脱出来。那可是于洋的手啊。一些话在赞多嗓子眼里打转,他想说半年前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可能坚持不下去,还想说你真的帮了我太多太多,比你想象的还要多,所以不要说对不起,因为是你,你可以喜欢我,是那种喜欢也可以。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说,于洋让他紧张的一句中文也想不起来了。终于他说,没关系。用日语说的,反正于洋听得懂这句话,一定也懂一句没关系里的含义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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